【荣方】晚风吻尽荷花叶 01-02

现代AU

01.

黄海海湾吹来的东南风总是咸里带苦。灌进嘴里,尝起来就像小时候带着弟弟妹妹在海滩打发时间,偶尔不小心喝下的灰黄色海水。荣石站在别墅二楼阳台,从紫色烟盒里磕出一根泰山普照。Zippo的防风性能不错,火苗很高,几乎要烧到他被海风刮下来的几缕额发。

荣石三十出头,是个老烟鬼。可他有原则有洁癖,绝不在室内抽烟,怕带坏了弟弟妹妹。荣树荣意都已经离开家,可这习惯还是没改。

母亲走得早,生完荣意后不久就病逝了。老爷子守着照片,自个儿撑了十几年。等到了最小的女儿也上了高中,把家业撒手扔给老大,去天上和夫人团圆。彼时荣石不过大学毕业,一边操持着荣家产业,一边又当爹又当妈把弟弟妹妹拉扯成人,总算都送出了国上大学。上下三层的别墅,又只剩下荣石孤零零一个。

青岛是个不错的地方。依山傍海,四季分明,荣石在这里出生成长。他带着弟弟妹妹,嗑着蛤蜊喝着啤酒,愣是把老爹留给自己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荣石到底年轻,很快不再满足于进出口贸易。他完美继承了老爷子的特质,胆儿大心细路子野,什么都敢插上一手。

几年前为了送荣树荣意出国,荣石没少跟那些国际人贩子们打交道。换了几家都不如意,他干脆自己攒了个小团队。零八奥运让青岛露足了脸,团队也慢慢开始接收一些想见世面的小洋鬼子们来交换读书,紧接着又带起了国际学校和寄宿家庭的产业链条。新的领域总是有趣,弟弟妹妹也不在身边,荣石很喜欢和这些活力四射上蹿下跳的小洋鬼子们在一块儿,错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些。

他注定守着家业,这辈子大概是没机会再出国了。

可荣石摊上个事儿,索杰刚告诉他的。

索杰的爹当年和荣老爷子从东北一路打天下到山东,荣老爷子叫他索副官。他和荣石一起长大,这些年接了老爹的班,算得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经验和见识都是足够的。在他的处理层面,鲜少碰到什么为难到不好开口的事儿。

荣石和他在阳台面朝大海,拿出一根泰山塞他嘴里点上:“有屁快放,愁眉苦脸看得我恶心。”索杰叼着烟:“少东家,你还记得老爷子走那会儿,专门从美国来参加葬礼的老方家吗?”荣石趴在栏杆上回想一阵:“记得啊,两口子带着仨孩子漂洋过海的,好像也是俩哥哥一妹妹?“ 

索杰长舒一口气:”对对对,就是那家子。前一阵老方头给我爹打电话,说他们家二少爷不想在波士顿念高中了,非得来国内。我爹一听,这好啊,来青岛,少东家不就干这个的吗。”荣石听着新鲜:“老方头不是哈佛的吗,北上广哪儿不能送,这个小地方能容得下他家二少爷?”

“谁说不是啊。二少爷也是奇了,非要来青岛,说什么离不开大海,来过,有感情。”

荣石吐个烟圈哈哈乐:“他来青岛那年才多大,最多九岁,感个毛情啊。嗨……来就来吧,你给他找个靠谱人家住下就得了,到时候我去接。”

索杰挠挠脸:“要就这点儿破事我还至于来搅和您抽烟。我爹为了让老方头放心,已经许给人家了。二少爷住家里,由您亲自照顾……”

啊?!

荣石差点没让烟给呛死:“我好不容易把荣树荣意打发走了,你特么又给我找事儿!!”

索杰就快给他跪下:“我的少东家,您就行行好。我爸这么大岁数,脑子虽然不清楚了可一张老脸还得要吧。他要是知道自己说出去的话不算数,再来个心梗脑梗可怎么办啊少东家!”

“滚滚滚,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荣石气得发疯,自己这老妈子命怎么就没个头儿了。“对了,那小子……还会说中国话吧?”

索杰见他答应下来,松口气:“会会会,老方头是哈佛东亚研究中心的,迂腐得吓人,不会说中国话估计早就给打死了。”

荣石把烟头撵进花盆,心里七上八下嘀嘀咕咕。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不?方……方什么毛?”

“那是他哥,方孟敖,他叫方孟韦。少东家你这耳朵和脑子也是没谁了。”

“滚滚滚,滚去给你爹回话。”索杰见好就收及时开溜,留荣石一个人风中凌乱。

他又磕出来一根烟,努力回忆那小孩儿的模样,是个白白净净的小朋友。左手牵着哥哥,右手抱着妹妹。梅花鹿一样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抿着嘴唇,听话极了。

他当时还想过,瞅瞅人家这弟弟,真是不想认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荣树。

这么好的一小少年,怎么就叛逆了呢。世事难料,荣石想特么一头磕死。

02.

荣石和索杰都不知道。方家,已经没有三个孩子了。

方孟韦小学毕业那年,妈妈带着妹妹去纽约,回程遭遇车祸。妈妈当场死亡,妹妹有汽车安全座椅保护,可年纪太小,在ICU躺了一礼拜还是走了。

方孟韦的世界,天崩地裂。

从此家里就剩下三个大老爷们。他们很是消沉了两年,可无论如何生活得继续。方步亭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父亲,即使在美国生活了那么久,他对两个儿子依然沉默少语,严肃刻板,吝啬于表达关心和爱。兄弟俩没觉得有什么,他们还有彼此。也许父亲的爱和暖,都被母亲带走了。

也难怪周末回家的方孟敖看到程小云出现在父亲卧室门口,几乎一把火点了房子。

方孟敖那时快大学毕业,原本顺理成章打算留在波士顿工作,照看弟弟。可谁都没想到,他能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文凭,想尽办法拿到国会议员的推荐信,转身考到科罗拉多的美国空军学院,再也没回过家,今年就被派去阿富汗。

方步亭所有的愤怒和焦虑,全部劈头盖脸砸向唯一还留在身边的方孟韦。

程小云对他很好,尽力完成一个母亲的责任。方孟韦不领情,他觉得自己的家能散到今天这个份儿上,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方步亭很不解,曾经大声斥责他:你那么多同学朋友,都能和继父继母和平相处,怎么你们兄弟俩就不可以。

我同学的父亲会笑,会陪孩子打球,会带孩子看比赛逛商场,会坐下来和孩子认真讨论遇到的每一件烦心事。你行吗?

方孟韦彼时十五岁,最是火爆脾气的年纪也不喜欢和人吵架,话都压在心里。夜深人静,他坐在窗台看到父亲卧室灭下去的灯光,想象着程小云正躺在母亲原本的位置,一坐就是大半宿。

最五彩斑斓的高中生活,方孟韦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高兴。直到有天他放学回到家,看见两本掉在地上的相册,滑落出几张照片。画面上的大海远没有波士顿的蓝,天也雾蒙蒙的,可一家人齐齐整整。方步亭搂着妻子,方孟韦在他们身前站得笔直;妹妹骑在大哥的脖子上,笑得像一朵向日葵。他记事儿早,幼儿园的好些事情都能记得,不一会儿就想起这是在中国,在青岛,一家人去参加父亲好友的葬礼。他们吃大排档,父亲给他一个一个地剥皮皮虾;啤酒用塑料袋装,没有法定饮酒年龄,十五岁的方孟敖喝了个酩酊大醉,站在马路边唱Linkin Park;他偷偷尝了大半杯,回忆里满是咸腥的海风和麦芽的香气。

方孟韦自认为和大哥比起来,他远远算不上叛逆。至今也没和女生上过床,没抽过大麻,没违法喝过酒。积攒了半个青春期的躁动和决绝,都在那天方步亭挽着程小云回家时,一次爆发出来。

方孟韦坐在父亲对面,拿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静:“我不想在这里上学了。我要去中国,我要去青岛。”

方步亭放下筷子:“也好,咱们不要再相互折磨了。青岛我有朋友,你去找他们吧。”

十七岁的美国小男孩,带着一身大西洋海风和哈佛校园里熏染出来的气质,把自己打包扔进古老的胶州湾。

三十一岁的荣石,举着牌子杵在国际到达出口。一飞机下来几百号人,乌央乌央,可他凭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一眼就看到了他等待的少年人。

还是一模一样的小鹿眼,还是紧张的时候抿嘴唇。皮肤比小时候黑了些,个子至少蹿到了一米八,整个人瘦得像根儿择好的芹菜。

“方……方……方孟韦!!!”

方孟韦吓一跳。呼唤他的人高大结实,白衬衫牛仔裤穿得板板正正。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菱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温柔又客气。

毕竟英文是母语,方孟韦不习惯叫别人大哥大姐,叔叔阿姨。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荣石你好,我是方孟韦。谢谢你来接我。”

荣石看着很高兴。他接过少年人的箱子,看着停车场方向:“山东人的规矩,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今天给你接风,家里准备了打卤面,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方孟韦挠挠头:“我什么都可以吃的,你放心。”

荣石看着他笑,有点迈不开步子。“那……那就好。”

靠,怎么结巴上了。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荣石抱着他满身牙印的小少年回忆感慨:“知道为什么咱俩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嘛?”

小少年筋疲力竭,在他胸口摇摇头。

“因为没娘的孩子都凑到一块儿了啊。我为了荣树荣意,当爹又当妈。你当时一眼看见我,就跟雏鸟认亲似的。英文叫啥来着,imprinting。”

“滚滚滚。”

“臭小子。好的不学,净学我说话。”


tbc

我保证不坑!!

用绳命保证!!

写这对简直紧张到颤抖...求轻拍...求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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