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赵】嘉林爱情故事 05-06

05.

庄恕躺在床上，一条一条翻赵启平的朋友圈。

社交网络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用最低的成本让你了解一个几面之缘的人。在这个5.5英寸的液晶显示屏上，赵启平的职业方向，生活爱好，经济状况，家庭条件，有无婚配，等等等等，都一点点的暴露在庄恕的眼前。

赵启平分享了很多骨科医学，尤其是脊柱脊髓方面的专业文章。

赵启平喜欢吃日本料理，特别是鳗鱼饭和海胆。

赵启平喜欢小动物，经常去动物医院做志愿者给猫狗做绝育。

赵启平喜欢拼乐高，贴过一张他所有creator系列的收藏。有mini cooper，伦敦大桥，悉尼歌剧院，迪斯尼城堡。并且表示，没有买到几年前绝版的泰姬陵，是他终生遗憾。

赵启平喜欢看美剧，尤其是豪斯医生和绝命毒师。

赵启平春节的时候请爸妈去马尔代夫玩了四天，说一年到头难得有时间回报父母，很骄傲。赵先生和赵夫人看着很有涵养。赵先生戴着眼镜，休闲上衣和短裤都是高尔夫品牌；赵夫人在海边穿起泳衣和丝质长裙，非常自信大方。

赵启平的朋友圈从头到尾没有女主角。

庄恕松了口气，在心里比了个V。他打开ebay，搜了一下乐高10189，泰姬陵。

尽管庄恕一年三十多万美金的收入在美国已经算的上极其高，这套绝版泰姬陵的价格依然吓了他一跳：没拆封套装的已经炒到了快四千美金。

庄恕丝毫没有犹豫。下单，付款，给父亲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最近会有一个盒子寄到家里，请帮忙妥善保存。父亲很快拨来FaceTime，俩人聊了聊医院的管理，和今天的手术。“爸爸，这边十月份有七天公共假期。我提前多值点班，争取腾出五天回去看看你们。”父亲很高兴，表示你自己安排妥当就好，如果定好航班提前告知。

当然，庄恕也是为了回美国去接赵启平的泰姬陵。

他检查闹钟，关掉屏幕，闭上眼睛想象赵启平看到那套泰姬陵的样子。庄恕刚看到赵启平的生日在八月份，肯定是没办法当生日礼物送了，回头还得再找个缘由。他不奢求多快的进展，只希望到时候至少不会出现所谓交浅言深的尴尬和唐突。

庄恕闭着眼睛，两只手枕在后脑下面和自己聊天。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

庄恕，你想要赵启平吗？

那就去靠近他，了解他，牵绊他，然后得到他。

庄恕从小经历这么多变故本就早熟，又在美国这个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国家呆了三十年。他不信什么上天的眷顾，命运的安排。他相信自己的一见钟情，但不信什么双飞彩翼什么心有灵犀。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争来的。

庄恕，你想让傅博文平反你母亲的冤案吗？

你需要成为和他不相上下，甚至更有话语权的胸外科专家。

你需要去考最好的医学院。用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在最短的时间考到执照，以最漂亮的履历成为挂牌医生。照顾最难的病人同时，发表最多的论文。

你需要读生物化学专业最好的大学，拿全A的成绩。暑假拼命去医院做义工，去非洲南美洲做志愿者。在医学院入学考试里拿到最好的分数，联系到最有声望的教授给自己写推荐信，没日没夜的准备最完美的面试。

Go and get it。是庄恕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庄恕是生命科学家，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面对赵启平的时候，脑垂体里面正在疯狂分泌多巴胺。这种多巴胺让自己放松，快乐，直至产生情欲。

他从不介意自己的锋芒毕露。他所遇见过的面试官，考官，工作上级，都能轻易的从他眼睛里看到欲望。那种只属于丛林里的捕食者的，赤裸的，坚定的，征服世界的欲望。

赵启平一不瞎二不傻，更是无数次被身边的同事朋友们形容为"水晶一样的通透心肝"。他当然看见庄恕眼睛里对自己的念想。那样强烈的欲望，和一般小姑娘们崴了脚之后跟自己要电话号码时那种假装矜持故作姿态，简直天差地别。

他非常非常清楚，庄恕在用那近乎于生吞活剥的眼神告诉他。

赵启平，我要你。

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跟了别人。

*****

赵启平窝在被子里，仔仔细细看着庄恕那张啤酒广告一样的照片。

庄恕对他有欲念，他并不惊讶。从小学毕业开始，赵启平不知被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追过。大多是女人，也有男人。他对自己身上无差别欣赏的美非常了解，同时他也非常看不起大多数人对他那种“活着能调戏，死了能吃肉”的兴趣。太浅薄。

直觉告诉他，庄恕不一样。

庄恕不只是觊觎他的表象。他的现在，他的未来；他艳丽的花和扎人的刺：他的理想和彷徨，他的成功和失败；他的健康和衰老，他的坚守和自由。

属于他的所有，庄恕都要按在爪子下面，温柔的舔舐。赵启平感觉被陌生的情潮没顶。他得意，同时也在害怕的颤栗。

眼睛慢慢开始不聚焦，赵启平被提示音震的一激灵，屏幕上亮起了庄恕给他发的第一条微信。

<Good night

  Sleep tight

  Wake up in the morning light. >

赵启平盒盒，把手机扔到一边。

看来这大哥跟我一样，真的从来没有追过人。

06.

上班快一个月，庄恕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将将适应过来中国大城市公立医院的工作量。不知道谁把他的美国专家名号吹了出去，一周三个半天的门诊他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下了门诊就是一台接一台的手术；走廊里的加床，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在大厅甚至外面打地铺就为了挂上一个专家号。他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几乎没有时间吃饭，更别提有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认认真真的追赵启平。

下了一台胸腹联合，庄恕穿着绿色的手术衣在更衣室里靠着柜门发呆。胸外和骨科交集很少，这段时间他只在急诊会诊和每周例会的时候见过赵启平三五次，每次都说不上什么病人以外的话。

可他终于见到了赵启平工作时的迷人样子。微微簇起的眉头，冷静专注的双眼，苍白手指在病人身上轻轻按压，伴随着这里痛不痛时温柔的语气。他在旁边看着，几乎要非常不合适的兴奋起来。

庄恕换好衣服走出中心手术室。自动门一滑开，他看见走廊对面的椅子上有一个医生好像十分痛苦的抱着头，细长双手揪着头顶的发旋儿。

庄恕一怔，是赵启平。

他脑子里闪现无数的可能性，分析下来最棘手的情况大概是赵启平的亲人在里面。庄恕十分迟疑，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询问。他走开一段，拦住一个往赵启平那儿走的小护士。“姑娘请问一下，赵医生怎么了？是不是...他的亲人...”

护士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听跟台的医生说刚才赵医生给他一个特别相熟的病人做了手术。骨癌晚期，没过来，走了。”

“啊...谢谢你啊。”庄恕朝赵启平那里看了看，觉得他一时半会儿可能还走不了，转身跑到自动售货机前面买了两条士力架，两瓶佳得乐。现在两三点钟的光景，肯定是饿着肚子做的手术。骨科手术又是锯又是敲，少不了出汗。这个搭配简直完美，他在心里给自动售货机点一百个赞。

庄恕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赵启平边上。他一只手攥着佳得乐捏着士力架，杵到赵启平深埋起来的脑袋下面。

赵启平抬头看到庄恕，并未有太大反应。没说话也不客气，撕开就是一大口。他红着眼睛敞开了嚼，“你们美国人这糖实在是太糊嗓子了，好好儿的饮料非做的不咸不甜的。”他起身把吃了一半的东西揣到医师袍口袋里，“带烟了没，到了吸烟区再跟你说。”

两三点正是医生们最困的时候，医院楼顶天台到处都是人抽烟提神，这点时间还不够打招呼的。赵启平带着庄恕躲进一个角落，叼着他从美国扛回来的万宝路爆珠。“看不出来你爱抽这么浅的烟，我以为老美都爱抽骆驼那种呛死人的。”

庄恕一口咬碎爆珠，薄荷味充斥口腔。“没办法。烟越呛我抽着越困，反倒是这种薄荷味的管用。”赵启平不说手术的事，庄恕也不问，俩人就这么对着抽烟，抬头瞅瞅远处的山，也不觉尴尬。

赵启平按灭烟屁股，终于开了口。“我成为主治大夫之后接收的第一个病人是骨癌，好几年了一直跟着我。先是腿，后来转移到腰，今年跟我说疼的不行了想赶紧死了。”他一抽鼻子，“他家人一直坚持让我继续手术，甚至特地从六院找来仁和。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根本承受不了。我刚才真的尽力了…还是没过来。”赵启平抬眼看看听得认真的庄恕，“是不是大专家眼里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

庄恕又叼上一根，吐了一口长长地烟气。“我跟你说说我的第一个病人吧。那年我刚成为挂牌医生，就从急诊转给我一个车祸胸外伤的病人。那人有特别棒的学历和工作，可就是爱骑重型机车飙高速。加州天气好，一年能飙300天。二十年都飙下来，偏偏那天就飙到十八轮大卡车底下去了。”

“我玩儿命抢救他，各种方法都用上，手术方案不知道改了多少遍，就是想着这是我第一个病人，倾其所有也得救过来。他在ICU里躺了十几天，最后还是器官衰竭死了。”

赵启平眼神微微一动，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庄恕笑了，“我当时可比你崩溃多了，跪在那人的老爹眼前哭。我从小铁了心当医生，就觉得第一个病人都没救过来，这职业可能不适合我，还当个鸡毛。老头儿显得比我平静很多，说他儿子死在自己一生的爱好上，也算值得，他的妈妈已经在天堂等他。过了几年，老头儿因为肿瘤找到我，跟我说不想化疗，不要受罪。我特别痛苦，可还是得尊重他的意愿...老头儿最后死在医院里，临终前把我叫过去谢谢我为他们父子做的一切，他要去和太太儿子团聚了。我蹲在他病床边上，他费劲力气起身抱了我一下。”

庄恕眼神突然聚焦到赵启平身上。他掐灭了烟，走近两步，张开双臂圈住赵启平精瘦身躯。

“就像这样。”他用气声在赵启平耳边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