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赵】嘉林爱情故事 29

29.

赵启平下了大夜，一路溜达着去买早餐。庄恕的手不能沾水，赵启平已经明令禁止他再进厨房。他拎着热乎乎的煎饼和豆浆，打开家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卧室的门没有关，庄恕歪歪扭扭的趴在被子上睡着。窗户四敞大开，可赵启平还是闻见了没散干净的烟味。笔记本电脑被扔在地毯上，屏幕堆满乱七八糟的文献和闪着光标的Word文档。

每一点都说明，庄恕刚刚睡下没多久。

赵启平扁扁嘴，轻手轻脚的脱衣服打算稍微补眠，刚钻进被子就被庄恕一把抱住。

庄恕闭着眼睛往他的颈窝里贴，声音嗡嗡的，“你回来啦？” 赵启平伸手抚摸庄恕的脊背，“你是不是刚睡下？”庄恕点点头，“你不在我也睡不着。明天调查组就来了，我想给他们一个说明材料，把能找到的文献都翻译总结成一个报告。”他顿了顿，“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赵启平心里默默叹气。庄恕还是天真，他不知道调查组里能有几个医生出身的官|||员，又有几个能做到不怕牵连仕|||途并且追逐真相的人。舍不得说出口，他只好抬头亲一亲庄恕的下巴，“我昨天给朱老师打了电话，他会尽力帮着找人。朱老师有不少同窗都在卫生局，说几句话还是有人听的。”庄恕听了一惊，刚要说点什么，赵启平把他两片嘴唇捏上，“我买了煎饼，多刷面酱不要香菜，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庄恕吻他的额头，“咱们一起吃，吃完再睡。”

调查组的会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庄恕半宿翻来覆去，快天亮的时候才被赵启平牢牢按在怀里睡了一会儿。早上打起精神，西装领带收拾的妥妥贴贴。赵启平陪他到胸外科，所有的同事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门口，实习生们看见他都掉了眼泪。庄恕挨个揉他们的头发，打趣说又不是上刑场，老师这么大岁数了禁不起你们这么吓唬。

时间差不多，庄恕拿了个人履历和入职合同，准备去会议室。赵启平的整个心脏都皱紧了，头晕目眩的有点站不住。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听天由命的时候，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抗压能力这么差。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

庄恕看了看四下并无外人，上前一步，捧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快去上班。开完会我就去给你买午饭。”

赵启平扶着他的肩膀，阖上睫毛，“嗯。”

庄恕走出几步，回头看所有人都还在目送。黄东东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赵启平昂贵的衬衫上。他带着笑意，对同事们深深鞠躬。

“谢谢大家。”

黄东东哭得更厉害了。

赵启平回到骨科，拿出所有的自制力和专业性，查房问诊下医嘱。他看完最后一个住院病人，病房里跑进来一个胸外科的护士，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尖叫。

“赵主任！赵主任！黄东东的妈妈有反应了！！”

病人们并不知道黄东东是何方神圣。他们只知道，一向不紧不慢，从容自信，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攥在手里的赵主任，听了这话好像瞬间卸了力气。他靠在墙上，慢慢滑了下去。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简直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

虽说黄妈妈只是从深度昏迷转入浅度昏迷，但已经不能被判定是植物人的状态。调查组组长，卫生局的陈处长之前接到了朱老师的电话。他年轻时承过朱老师的大恩，这种情况下正好顺水推舟地做主，让扬帆恢复了庄恕的日常工作，只是不再担任病区主管。

行政上杂七杂八的事儿全都推给了张默涵，庄恕更有时间勤勤恳恳的出门诊，做手术，恨不得把一身本领全都传授给几个学生。这两个星期他忙的脚不沾地，精神却是无比亢奋。

赵启平看他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心里满足，自己也是忙忙叨叨天天大手术。理论上他在仁和已经期满，朱老师私心又留他一年，条件是必须发文献给他长脸。为了这事儿，赵启平经常晚上回六院跟科里的同事们开会，再到家已经半夜，庄恕早就累的不省人事。不出所料，两位中青年才俊，又过上了可怜巴巴的，同居异地恋的日子。

七月份嘉林热的要下火，这天终于盼来一场通透的暴雨。赵启平不好意思叫外卖，也懒得去食堂排队，突然想起来庄恕那里还有一平夜店的日本干拌面。两天没能和庄恕坐在一起吃顿饭了，赵启平心里想的不行。使劲拍两下桌子，他跳起来就溜到了胸外科。

赵启平出了电梯，看见护士站的妹妹们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一个个脸色凝重，只好自觉停下脚步。一个护士抬头看见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庄大夫和修院长在办公室吵起来了，把扬院长和傅院长都给轰出来了。您可就别往里走了。”

赵启平觉得自己的后脑被沉沉一击。

他迷迷糊糊的想，三十年了，终极大boss总算出来了。

庄恕这半生的辛劳到底有没有意义，也许就决定在了这个下着暴雨，毫不起眼的一个工作日里。

赵启平看见在楼道里徘徊的扬帆和傅博文，转身要走， 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扬帆叫住他，跑上来，“赵主任有时间吗？我请你抽烟，黄鹤楼1916，您别嫌弃。”

赵启平看到扬帆略带讨好的表情，和不远处傅博文期盼的眼神，立马明白了八分。

能求到我头上，这事儿对庄恕来说，得有多难啊。

*****

暴雨肯定不能去天台，三个人到了人烟稀少的花园长廊。 赵启平抽着辛辣的1916，听傅博文讲了整个故事。从三十年前的小斌和张淑梅，修主任和傅医生；再到今天的声名鹊起的欧文庄，德高望重的修老，桃李遍地的傅院长，以及故事里最重要，此时正在病床上等待着心脏移植的，修彤。

傅博文几乎算得上是低声下气的求他，求他去劝劝庄恕，能不能尽快在48小时内给修彤做移植。这已经不是一个父债子偿的年代，他希望庄恕能够暂时抛开过去，去尽一个优秀医生的本分。

赵启平回活到现在没有指着谁的鼻子骂过脏话，更何况对方是长辈和领导。他听着傅博文冠冕堂皇的话，脑子里闪现的全都是庄恕本该盛满星星的眼睛里，淌出的泪。

看到柳灵尸体时眼泪；面对自己不能相认的妹妹时的眼泪；新年夜就着红酒打湿自己半边肩膀的眼泪。

还有他们相爱以前，赵启平没见过的那些眼泪。

这些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同一个人。现在这个人，却拿着所谓医生的信念，道德的底线，逼着受害者去帮助自己，回报自己。

“你他妈真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好事儿都是你们家的？”

赵启平狠狠把烟头摔到地下。他自觉失礼，可又不想道歉。 傅博文和扬帆只是看着他，并不多言。

赵启平靠在背后的廊柱上看着远处积压的乌云，慢慢开了口。“傅博文院长，您让庄恕放下之前的仇恨。可是我告诉您，他就是凭着这一腔仇恨才走到了现在。他不需要修敏齐以命抵命，甚是不需要公开声明，只要一个道歉，修敏齐都死不悔改。劳驾您拍着您的医者仁心问问自己，到底是谁的道德有问题？”

赵启平直视傅博文，目光灼灼。“别的废话不多说，我就问您一句话。”他强忍住哽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扬帆长长的叹气，傅博文转过身，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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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姑娘们的厚爱，故事总算是走到了这里。这部分内容和即将到来的结局，是我最没信心也最没把握的。如果有任何意见建议，希望姑娘们指出，我会在终稿里看着改。

关于修彤的手术，我加了不少私心。我个人，十分，十分反感女主用“医生秉持的信念”这种理由来硬逼着庄恕去做移植手术，简直毫无道理可言。换个情景。假如修彤是庄恕多年的病人，马上就要等到供体。临手术庄恕突然得知她是修敏齐的女儿，并拒绝提供治疗，这种情况自然是可以说庄恕作为一个医生的不负责任。可现实情况是，修彤和庄恕毫无医患关系。他作为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成年人，有着绝对的自由选择做与不做。不管是因为家仇拒绝手术，还是因为希波克拉底誓言提供手术，都必须是他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挣扎，自己的决定，任何旁人无权干涉。

我心里的平平，我努力呈现出来的平平，是一个懂得尊重的平平。他尊重庄恕作为一个医生，更尊重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受害者，和一个值得心疼的爱人。他不会对庄恕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因为，那百分之百是庄恕自己的事情。

如果姑娘们有不同意见，欢迎和我讨论。

谢谢。
以上。